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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中心】淘金日记(一)

  向哨,有私设

  

  ooc属于我,美好属于他们🧡

  

注.   全文清水,主cp是葱

  有all馨倾向,请凭洁癖程度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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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宇自诩为勇士,将这段旅程戏称为解救公主计划,就跟万千童话故事里的一样,他必须得历尽千辛、排尽万难最终才能击败巨龙,解救出公主。

  

  虽然他的这位公主长得难以形容,脾气也不小。他笑着对路上顺手捡来、某不愿透露真实姓名只知道代号为得体的向导如此说道。

  

  

  哦。得体无语地掀起眼皮,没有理会对方这幼稚到极点的比喻。他斜眼瞅过去,用半分严肃的语气问:那你也知道是去救人而不是去送死,谁给你的勇气一个人就想跑去边境?

  

  

  “我的勇气与生俱来!”

  

  只见盛宇张开双臂作大鹏展翅状,夸张的臂展犹如鹰翼跟左手臂上的纹身完美契合。一副骄傲得不行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要知道边境可不是勇敢者就能挑战的游戏,那是传说中异兽的发源地,人类足迹还从未曾涉及的版图,联邦军队一直想吞却吞不下的地狱级副本。自古以来数不清的英雄豪杰陨落于此。

  

  “去边境”这个想法已足够疯狂,“去边境救人”则更像个荒诞至极的玩笑。且不谈这个所谓的公主是否真正存在,即使存在也注定早已尸骨无存。这样看来这句话更像个用黑色幽默粉饰的自杀宣言。得体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笑得春光灿烂、一边手舞足蹈还一边滴滴叭叭输出一堆无厘头话语的哨兵。

  

  作为一名在职n年的向导,他不是没见过不要命的哨兵。相反在这个向哨比例极其不均衡的世界里,有太多底层哨兵被迫过着在灰色地带刀尖舔血、活一天赚一天的生活,这些哨兵往往性格偏激暴戾,精神状态也十分不稳定,无论做出什么疯狂决定都不会让人意外。

  

  

  但盛宇跟这些人不同。

  

  是什么让这个几乎已经达到人生顶峰的哨兵跑过去送死?

  

  

  “我跟你一起去吧。”

  

  突如其来的话语显然快过了脑子,出口的瞬间得体自己也瞪圆了眼睛,然而张开的嘴像刹不停的汽车仍源源不断:“你一个哨兵独自上战场还是太莽撞了,有向导来辅助的话会好很多。”

  

  

  盛宇一时语塞,也瞪着眼睛。这一路来听他扯谈的人也不少,但不会有一个像得体这样的……清新脱俗?往常灵巧的舌头打上了结,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呃,嗯,但是,你知道……”

  

  “我知道。”得体面无表情打断了他,嘴如机关枪发射,“但你刚才不是一直在说,你很强,比历史上记载的那些都要强,堂堂长沙城的一把手,以一当百的大将军。没准就能创造历史呢?正好我也想成就个伟业,所以我们一起吧。”

  

  

  “……”

  

  向导眼里写满的不知道是真诚还是清澈的愚钝,或许话说这么快也是怕自己后悔。不一般的契丹人面上一燥,战术性端起手边的杯子往嘴里喂了口茶。自夸对他来说确实是家常便饭,但从别人口中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他应该不会答应。得体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和动作。他起码沉默了五秒钟。像盛宇这般地位级别的人都习惯于自己抗事,何况他对于他来说只是个萍水相逢然后恰巧比较投缘的外人,所以无论有什么深层目的,都断然不会让他来横插一脚。

  

  结果下一秒盛宇便放下茶杯朝他伸出了友谊之手,表情认真严肃看不出一丝玩笑:“好啊。”

  

  得体:“……”给整不会了。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然事到如此得体也不会退却。去边境的决定看着草率,盛宇或许有别的目的,但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总之就是得体上了这艘本该只是他人生过客的贼船,离开了他生活多年的海岛,和远道而来的长沙大将军一起踏上前往边境的征程。

  

  

  “欢迎新加入的勇士!”头顶骄阳日渐黢黑的哨兵带着墨镜,露出全身上下最白的牙齿,坐在车顶张开双臂背朝黄沙向他表示热烈欢迎,“就让我们携手并进,拯救被困的公主!”

  

  同时一头有着金色鬃毛的雄狮火球般从天而降,威风凛凛站在一旁冲他声波攻击,刹那间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这身段怕是普通狮子的两倍。得体不动声色地从那张骇人大嘴旁后退一步,偏头看向盛宇:“这是你的精神体?”

  

  盛宇从车上跳下,过去伸手呼噜那猛兽胸前炸成一团的毛。即使是在主人手下狮子的表情也只是稍稍松懈,微眯起的金色竖瞳向下扫去,被盯住的瞬间得体感觉到像是来自上位者的震慑力。

  

  

  自己正被一头狮子自上而下地审视着。他意识到。

  

  只消一眼便知道这家伙的危险性。都说精神体反应的是主人最原始本真的性格,但这头狮子看上去和开朗的哨兵十分违和。

  

  

  “他就是喜欢装,喜欢拿样。”盛宇毫不介意地揭自己精神体的短,“也就是还没跟你熟,可以多跟它玩玩,被撸的时候其实心里可舒服了。”

  

  于是得体也学着把手放上去,试探性薅了两把,然后瞥了两眼盛宇:“摸它你不会有感觉吗?还是你能控制自己的通感。”调节五感是向导的工作,只有万里挑一的哨兵能做到一定的自我防御,这样的哨兵大多成为联邦会记录在案的黑暗哨兵。就得体所知,盛宇反正不是。

  

  “天才就是什么都会一点啦。”哨兵朝他挤挤眼。

  

  

  

  之后的路程中盛宇给他更详细说明了注意事项。

  

  “我们要救的公主就在边界线向北几百公里处,所以我们不用深入边境。这一片区域的异兽多半属寒性,边境那边的天气你也知道,运气好点说不定能碰到它们的休眠期。我和公主呢之间有一些微弱的感应,所以方向这边也是不用担心的。”

  

  以沙地为纸树枝为笔,盛宇粗略画了个示意图抬眼看向得体,偏圆的瞳仁和他的狮子一模一样:

  

  “虽然很奇怪你一直没有问,但我还是姑且展示下我的专业性。咱不是去送死的,虽然人是少了点,但不用考虑那些团队磨合带来的弊端,在边境那种随时要逃命的地方或许还方便一些。哥们可是正儿八经、准备去创造历史的。”

  

  

  从得体的视角能清晰看到篝火的影子在哨兵的虹膜上跳跃。现在的他已经能气定神闲依靠在狮子的腹部歇息了,他躺在猛兽身上,枕住身体的地方毛茸茸、暖洋洋,接触时还能清晰感受到其腹腔内沉闷的呼吸,正汽轮般规律地运作着。

  

  恍然间他突然觉得哨兵认真看来的样子很像某种大型犬,连带着身下的精神体也从什么百兽之王幻视成温顺的金毛。

  

  

  然后他才注意到哨兵的话,其中的一句——“微弱的感应”。类似的话术在社交场合中一般都被默认为精神链接,是只有结合后的向哨间才会引发的系列反应。

  

  

  

  怪不得冒着死亡的风险都要去边境,原来是为了救自己的向导。

  

  

  得体半阖上眼。按道理这些热门人物的风流韵事都会被传得家喻户晓才对,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盛宇已结合的印象——原来他不是黄金单身汉?那个向导是谁?思绪百转间长沙几张叫得出名字的人脸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要说最有可能的还得是他们风头最盛、能力最强、传言最多的二当家,但那位两天前还在外交新闻上代表长沙城出席联邦会议,怎么可能正被困在边境。

  

  

  盛宇有对象,对象不是刘聪。这些话传到外面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得体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盛宇。他不是那种直言不讳的性格,所以不会当面八卦,但内心难免波澜,有种类似于为好兄弟偷情遮风挡雨的感觉?不太好形容,反正挺微妙。

  

  

  风波中心的本人完全没察觉到他内心的腹诽,在一切交代完后向他伸出手:“马上我们就要进入边境了。未来的每时每刻都是未知,都是惊险,我们可能都找不到休整的机会。”

  

  “我会拼命保护你的,相信我。借我你的向导素和精神力,你的精神、力量,都在我身上。”他用另一只手拍自己的胸脯,“我会把握住。”

  

  

  得体扫向他的手,这是哨兵第二次在他面前伸出来。他看着面前这不算长、但坚毅有力的手指,从指尖一直无限蔓延到手臂根部、看起来繁琐又利落的纹身,还有手背上最最醒目的萨谱标志。这一眼其实也就几秒,他没什么犹豫地回握住对方的手,铿锵有力地应了声“好”。

  

  他知道这一握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向导,得体的职业生涯里也经历过几回危险的任务,但身为向导的他往往都只需待在后勤处给予哨兵远程帮助,偶尔几次差点面临致命伤害也是在精神层面跟其他向导相互攻击的时候。像现在这样肉体直面威胁着实是头一回。

  

  这种直观感受带来的冲击是很可怖的。边境的气象不能用外界的规律划分,现在的他已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和日夜星辰。或许才过去一天,或许仅仅几个时辰。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差点丧命无数次。

  

  可能是因为他们太过走运正好撞上了一窝突变体昆虫类异兽的老巢,太多教科书上闻所未闻、张牙舞爪模样可怖的异兽从各种意想不到的离奇角落鱼贯而出。全程他都心脏吊到嗓子眼,用尽全身气力四处逃窜,屏住呼吸尽可能地展开精神域不敢懈怠分毫。

  

  

  感谢过去的白塔老师,让他虽身为向导但还拥有一个称得上强健的体魄。跑得七窍生烟的得体想。谁家向导体会过这种痛苦?如果终端还能接受信号,他今天的步数绝对是好友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和盛宇的配合出乎意料的好。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件难事,因为他的特殊体质,觉醒以来遇到的所有哨兵和他的匹配度最高也只过及格线,一身的精神力只能堪堪发挥六成,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丝滑顺畅、使用自如过。

  

  

  都说患难见真情,说不定盛宇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哨兵,如果还有机会,他说不定会尝试横刀夺爱。然而事实是,他们会一起死在这里。已经跑到双腿失去知觉的向导这样胡思乱想着。

  

  身后突然出现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身体甚至要被其喷出的热气给烫伤。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闪电及时出现,一把叼住领口带他远离现场,免于被碎尸万段的风险。

  

  

  好样的,又一次死里逃生。

  

  得体在心中鼓掌,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升不起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了。他垂眼瞥了下一直在后边为他们善后的盛宇。那块地现在起码有五六头异兽,哨兵就在包围圈中反复横跳,巨大的体型压制面前没有丝毫露怯,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凌厉。

  

  

  他们的目标其实很简单——保存体力,安全前进,并没有必须要和哪一头异兽硬刚下去的意思。但即使只是逃跑也比想象中要难太多,你永远不知道这片沉寂的土地下面究竟藏了多少异兽。

  

  这帮第一次闻到人血的家伙跟群疯狗一般,没什么逻辑,就是全凭本能、抱着咬碎一切、咬不死也撕块肉下来的目的。现在他们就是闯入鱼缸的两粒鱼饵,整一个大写的自投罗网。

  

  

  精神触手附着在哨兵身上,实时向他传达对方的身体状况——大大小小的口子一堆,虽没有致命伤但也不容乐观。得体叹了口气。他自己的精神域也在隐隐作痛,早有干涸的迹象。显而易见的,被杀掉分尸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居然还真有那么一瞬间相信过盛宇这满嘴跑火车的家伙讲的鬼话。现实在眼前啪啪打脸,告诉人们所谓的童话故事不过是虚无飘渺的泡影。

  

  

  都说人死前有走马灯,现在这越紧急的时刻他的脑子竟是越活跃,是不是说明死亡倒计时就要停在不远处?……还没等混乱的心思争论明白,身体就徒然被一个滚烫的怀抱给整个圈住。

  

  本在十米开外的哨兵不知道什么时候瞬移了过来。“闭眼!”他听到盛宇在他耳边吼道。

  

  得体下意识闭上眼,下一秒身后就一声炸响响彻云霄,刹那间地动山摇,冲击波掀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身后一双坚实的手护住他的腰和头,就在这片混乱中带着他一起倒头往地底下扎去。

  

  

  逆流而下,无数沙子石砾从四面飞过来击打全身,得体把眼睛闭得更紧。他听到不远处妖兽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而他自己就如同地钻在其中飞速下陷。身前紧密贴合的坚韧腰腹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紧紧揪住对方的胸口,五指深陷肉里。先前所有的杂念全都烟消云散,别说还有没有机会瞎想,他脑浆都要给摇飞出去。

  

  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最后速度终于逐渐放缓,各方涌来的黄沙掩盖住部分听觉,世界重归安静。得体感到后背好像抵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像是某种巨大的、带有弧度的硬壳,紧接着身体便抵住它停止了滑动。

  

  

  什么东西?黄沙的积压下他和哨兵都动弹不得,于是得体尝试榨出最后一点精神触角去试探这家伙。死物,纹路很复杂,形状有点像某类昆虫蜕下来的壳?温度这样高,大概率是新鲜的。这么说刚才那些妖兽好像确实有几分熟悉的特征,如果变异体恰好保留了原种的部分习性,那也就是说:

  

  这壳上会携带它遗留下来的气味标记,用于威慑其他异兽、彰显自身领地。所以在那群刚成年的幼虫在外杀戮嗜血过瘾前,这附近都是安全的。得体心砰砰跳,这简直就是……

  

  ——一个天然的庇护所。

  

  

  

  “赌赢了。”

  

  哨兵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幽幽响起,得体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困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我就猜那家伙的壳是不是就在附近,嘿,一撞一个准……”

  

  话未尽哨兵就难耐到嘶出了声,得体连忙挤出些向导素来安抚:“都被揍成猪头了就别瞎嘚瑟了。”刚才混乱的状况对五感敏锐的哨兵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些,这人现在估计精神域和身体都乱作一团,怕是已经痛彻心扉。就这样还嘿嘿傻笑,得体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我的精神力已经不够用了,你现在怎么样,实话告诉我。”

  

  

  “……害,死不了。”

  

  语气还是倔强得很哈。

  

  

  得体在心里叹口气,垂下头把脑袋枕在对方颈窝里,这已经是他自主范围内能做出的幅度最大的动作。哨兵短短的发茬刺得有点痒,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样。他想。

  

  

  “现在还有机会说几句话,其实挺好的,总好过突然去世。”额头靠在哨兵肩上,得体语气平静地发表自己的死前感言,“我们两个人目前的情况,都很不好,恢复需要大量的时间,而事实是这个庇护所并不足够安全,我们不能完全根据常规知识去推测变异体的习性。”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盛宇,我们会死在这里。”

  

  

  “……”

  

  

  这回哨兵没有跳脚,也没有着急反驳。他们都沉默了很久,寂静的地底下只听到几声不平的喘息。

  

  呼吸有些急促,得体这才发觉出周遭空气都在艰难地流动——是的,现在连呼吸都是个问题。哨兵显然也注意到这点,休息片刻后便抬手撑开周边阻碍,护着向导一起挪进没有黄沙堵塞的硬壳内部。两个男人身处其中很是拥挤,几乎是面对面胸贴着胸,翻身的动作都无法做出,但好歹是有了可以自由呼吸的余地。

  

  

  “只能先这样了哈。”哨兵一手摸后脑勺,头略微偏转看向斜上方。距离实在太近,这种情况下还得跟一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纵是他也难免感到尴尬。

  

  得体则是反方向偏去,看向斜下方,尽量使自己呼出的气不要喷在对方脸上。他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先前那些丧气话。

  

  

  又过了很久,可能也没多久。身处这狭小黑暗的空间很难不感到度日如年,只能庆幸他们谁也没有幽闭恐惧症。不过他都难受成这样,盛宇身为哨兵会更加难熬吧。

  

  这样想着他偷偷抬起眼——只见哨兵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俨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行吧,你比我强。得体不懂一个哨兵是怎么能做到情绪稳定到这种程度,反正他是再不开口说点话就会厌恶这个世界了。

  

  

  “方便拿下包吗。”不擅长没话找话的向导选择了最正常的开场白,但也是实话实说,“我饿了。”

  

  盛宇很快睁开眼,重见天日的瞬间眼中还透着才睡醒的迷离。“是该补充下了。”于是他伸手从包里摸出两管营养剂,一管递给对方一管留给自己。

  

  

  一般远途任务吃的东西就只有这个,问就是方便携带营养均衡。味道实在称不上好,只能说勉强可以食用。得体皱眉捏着嗓子一饮而尽,末了听到盛宇突然在他头顶笑出了声。

  

  “我想起出发前检查你收的包,差点没气个半死。”哨兵咧嘴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牙,“总共就那么几个试剂口的位置,你居然还偷摸塞了几管咖啡。”

  

  “……”

  

  这事是他理亏,得体心虚地摸了下鼻子,但还是忍不住抵抗了几句,只是声音越说越低:“咖啡对我来说就是必需品……而且你不是都给我扔出去了吗。”听上去还隐隐有些不服。

  

  “其实我留了一管。”哨兵看着他,“现在要吗?”

  

  向导的双眼徒然亮了起来。

  

  

  虔诚地拧开盖子深吸一大口气。这是用能保存很久的咖啡粉冲泡的,香味比过去喝的要劣质太多,但他此刻表情满足得就跟磕了一样。盛宇沉默看他轻抿几口不舍喝完的样子,幽幽开口道:“有这么喜欢啊。”

  

  “这是断头饭我也满足了!”得体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可惜没有冰块——这世间没有什么苦难是一杯冰咖啡还不能解决的。”

   

  “……我突然好后悔没带点烟或者槟榔。啧,现在真的好想嚼槟榔。”

  

  “早听说你们那里爱吃,但你知不知道其实槟榔原产地在万宁?”得体冲他眨眼,“就是不懂味道会不会一样,有空你带我去长沙体验下吧!”

  

  “……呃我是说,有机会的话。”

  

  

  话题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兴奋戛然而止,因咖啡升起的多巴胺重新归为沉寂。得体机械般舔着空空如也的试剂管壁,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

  

  ——服了这个嘴,哪壶不提开哪壶。活在幻想里多好?真不想面对这一团糟、稀巴烂的现实。

  

  

  如果真有机会就好了,得体想。强烈的求生欲望在心头逐渐膨胀,这是他过去二十多年习惯摆烂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人的本质大概就是犯贱,能活的时候不想活,要死的时候又不想死。

  

  托这狭小空间的福,能让他悄悄靠在对方躯体上吸取些安慰——一个勤于锻炼的哨兵,一具富有力量的躯体,温暖,能让旁人感到安全感。尤其这胸练得着实不错。好吧,除了已有家室一切完美。

  

  如果还有机会出去,他真的可能会考虑撬墙角。得体默默想着,末了又为这下三滥的想法偷偷唾弃自己。

  

  

  眼看气氛又开始尴尬沉默,安静许久的哨兵张开了嘴。他似乎也暗自思考了什么东西,此时才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平稳而坚定地告诉对方和自己:“有机会的。”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发过誓,不会再让想保护的人在眼前死掉。我们还有机会的。”他低头和还在懵神的向导认真对视。

  

  

  “作为我的向导你还没做到极致呢,标记我,得体。”他说。

  

  

  

  “哦,哦……啊?”

  

  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得体嗓子眼卡了碟,他双目呆滞,前一秒活跃的脑细胞瞬间粉碎成接不上信号的旧电视,一卡一卡地闪着雪花点。

  

  

  标记,能让向哨间建立起精神链接,方便沟通且互相增益,若是两者匹配度高取得的效果将无法估量。这很合理,如果成功他们就能最短时间最大限度地恢复,为之后的战斗增加更多胜算……

  

  ……个屁!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先不提这是一件多么亲密的行为,毕竟生死关头还纠结这些太过矫情,但还是——

  

  “能标记上吗?”得体脱口而出,出口的瞬间他便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傻缺。好像对方已结合这事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的个人臆想,还没被任何人证实过。现在看来,这事竟是个乌龙?

  

  

  “为什么标记不上?”果然盛宇的声音里明显出现了一丝,莫名其妙和迟疑。

  

  

  “呃,我的意思是说,我的精神领域比较刁钻,很难跟人匹配合格。你看咱们身上也没个检测器。”

  

  

  “那你咬下试试不就知道了?”哨兵语气轻松得很,尾音处甚至还带上一丝诙谐,“我倒觉得咱俩匹配度挺高的。”

  

  

  “……”

  

  直球暴击。得体面无表情看着哨兵抬手解开脖子上的颈带,然后偏头径直把后颈送到他嘴前——他大脑完全当机,心脏也差点停跳了——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领着基础工资每天朝九晚五的普通向导,真要和名人榜上赫赫有名一方重镇的领军人物患难见真情了?一朝飞升山鸡变凤凰男?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他抽搐地看着主动跑上来的墙脚在眼前晃悠着像是叫嚣,“你撬啊你撬啊”……哦对了盛宇没有结合向导,所以这不算撬墙角?……

  

  ……算了算了,瞎想没有任何用处,还是该干啥干啥,况且便宜不捡白不捡。于是得体眼一闭心一横,张开嘴用凸起的犬齿朝对方腺体狠狠刺去。

  

  

  和众多向导一样,这种行为他过去在课堂上演练过无数次,位置、力度、时间、咬下的深度、向导素注入的浓度,如何高效快速还不让对方受伤。一切的一切对于理论成绩满分的他来说都是了如指掌。

  

  但模拟只是模拟,当两股气息缠绕在一起时他还是差点失去理智。刹那间一串火花在连结处炸开,强电流般迅速蔓延、膨胀到身体每一处角落,炸得他整个脑仁都在轰响。

  

  他能感觉到哨兵被叼住的那块皮肤些微地颤抖,他能听到对方不自主间发出的一些细碎呜咽。精神力交汇冲昏头脑,十指都爽得蜷缩起来。他的后颈也开始发热,原本干涩的腺体重新变得充盈,有源源不断的向导素从其中溢流而出,于是他更用力地咬住对方,想把这些漏出的向导素全部注射进去——

  

  

  

  再下一秒他抱了个空。怀里空空如也,眼前白茫茫一片。得体意犹未尽地舔了下犬齿,有些茫然地看到自己好像正悬浮在一片虚无中,像身处另一次元。

  

  

  这应该是盛宇的精神领域,他很快反应过来。既然能来到这里,说明第一步已经过关了——他们的匹配度是合格的。得体心中暗自高兴,先前的默契配合、彼此的无脑信任,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觉得咱俩匹配度挺高的。”哨兵的笑脸在脑海中闪过,此刻向导内心多了几分自信和肯定,毕竟这话说得没错,确实如此,本该如此。

  

  这一程必拿下。他强打精神,屏息应对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

  

  

  身体素质绝佳的哨兵,在拥有这一天赐礼物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获得了精神薄弱的致命弱点。为了自我防御,从觉醒的那刻起他们就会有意识地在精神领域的外围修筑尽可能牢不可破的精神壁垒。

  

  而标记过程就是向导使用精神力征服哨兵精神空间、并打开精神壁垒的过程。

  

  

  这是个技术活。况且壁垒坚固程度多半和哨兵实力等级成正比,盛宇这种的肯定是最复杂的那一档。得体集中注意,势在必得。

  

  但是……他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盛宇的精神壁垒,在哪呢?

  

  

  仍是一片纯白,没有门,没有墙壁,什么都没有,他甚至看不出对方的精神空间藏在哪里。难道还能死在这一步?心情有些一言难尽。这部分应该是他的强项才对,但眼前的场景实属让人捉摸不透。盛宇大天才就这么喜欢出其不意,非得玩点特殊?

  

  只能先随便看看了。他试探性向前伸出一只手,结果下一秒就像被看不见的旋涡给吸住了一样,紧接着就把他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再次睁开眼他就已经身处对方精神图景的上空,入目竟是一片波澜壮阔的蓝色。

  

  ——哎等等。得体回过头看向已然消失不见的入口。这就进来了?这算什么壁垒?诡异的违和感沿着脊椎爬满后背。这么一点防护基本就是没有啊。

  

  没能等他细想,视线就不知不觉被身下这片蓝色牵引。他给牢牢锁住了。

  

  

  他是个海边出生、海边成长的孩子,可惜社会环境问题日趋严重,他印象中的海大多昏暗,涨退潮时的海浪如同哀鸣。小时候父母告诉他过去的大海是蓝色的,只是他还从未有机会见过。

  

  ——原来会是这样极致、纯粹的蓝色,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道道波涛冲刷岸边的礁石,掀起的浪花像亮片,哗啦啦的声响像军鼓在心头敲打。整片海域都是清澈且深不见底,没有人会去怀疑其下孕育着庞大的生命力。往远处看水天一色,不着边际。

  

  得体难掩内心的悸动,忍不住急速下降想距离更近一些,结果身体在半空中被一道陌生的精神力给拦腰截下——

  

  

  

  ——飒

  

  一片翠绿色的光晕从眼前散开,留下一圈圈鱼鳞般细密的符文,在原地闪烁又逐渐消失,对垒经验丰富的得体迅速反应过来,这股精神力分明来自一个向导!他警惕地后退一步,分出一些精神触手向下俯冲而去,果然又在同一个位置被截下。

  

  他皱眉观察那些看上去古老又神秘的符文,记忆库里没有半分印象。这个精神力看上去不会主动攻击,只是安静地待在这里阻止别人穿行。

  

  

  一般只有相互结合后的向导会在自己哨兵的精神领域留下精神力,用来帮助对方巩固壁垒。但盛宇确实是一个未结合的哨兵,那么这股精神力到底是怎么留下的?

  

  哪里来的歪门邪道,简直闻所未闻。这位向导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标记,占有,还是对外来者的挑衅?

  

  

  得体不悦地眯起眼睛。弹指间所有精神触手都刷地分散开来,沿着对方布下的精神屏障不断向外延伸。他就不信这么大个空间,你区区一点余孽还能给围个密不透风?

  

  

  但越勘测就越是心惊,数秒后快爬遍整片地图的得体瞪直两眼——喂喂,不是吧。

  

  

  真这么玩?这精神力得多庞大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凭这能力还是给你一个respect。”得体闭了闭眼,“可惜这屏障了,做出来不容易吧。不知道你跟盛宇什么关系,但兄弟现在生死攸关,必须得借他一用。”

  

  他睁开眼,所有精神力汇聚到一起化作成一柄长矛,箭头直指面前隐隐闪着莹莹绿光的屏障:“就只能打破它了!”

  

  

  对方强大到什么地步还属未知,得体不敢懈怠分毫,直接全身气力使出这一击,长矛流星般划过天际——然而想象中屏障破碎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只见被刺中的中心处突然急剧闪烁起绿色的光晕,一圈圈扩散开来像是催眠的一样。

  

  恍然间得体的精神力都给彻底溶解,连带着他本人都好像给吞了进去——

  

  

  

  蓝色在消失,海在远离。他像在空中游泳,四肢没有依靠地扑腾,即使很努力想回去,身体还是越飘越远。隐约中他好像来到了一片山林,他听见水流、蝉鸣,然后睁开眼便看到了层层林影。明明是一派静谧的景象,他却无端寒毛竖起——

  

  危险!第六感疯狂拉响警报,他想拔腿就跑,但整个人恍如被钉在原地。他敢肯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就隐藏在这森林深处,暗中窥伺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他的喉咙。

  

  

  冷静,得体告诉自己。这显然是幻境,他只是不小心中了对方埋下的圈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对方刻意诱导增加他的恐惧。

  

  耳边响起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对方大概在行走。它原本可以不发出声音,但还是故意踩碎了几根树枝。这或许是个大型猫科动物,有着顽劣的性格,灵活的身姿在繁琐的地形里仍如履平地。

  

  

  它还在观察他,这种猫逗耗子般的感觉让人恼怒。什么时候动手?得体在心中掐秒,身侧的手指不安地弯曲着,背后潮湿一片。他悄悄往外一点一点地放出精神力,他确信,自己和对方都正蓄势待发。

  

  突然瞥到黑暗深处闪过一处光亮,下一秒他就一双翠绿色的兽瞳直直对上——

  

  

  

  不知全貌的物种智多近妖,只消一眼得体就感觉被看穿灵魂,酥麻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天顶盖。来自顶级向导的压迫感几乎震慑得他无法动作。

  

  

  “你就只会搞恐吓、虚张声势这一套吗?”

  

  已然是大汗淋漓,得体艰难地直起身。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他大概都会选择直接认输,但这次不行——他有必须要完成的事。电光火石间他爆发出所有精神力,准备和对方拼他个你死我活——

  

  

  

  “让他进来,聪别!”

  

  

  熟悉的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紧接着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开始层层破碎,连带那份笼罩全身的压迫力也瞬间荡然无存。

  

  再一眨眼他便回到了盛宇的精神图景。

  

  

  得体茫然看着赶来问他情况的哨兵,他的眼神没有聚焦,显然还深受幻境影响。原本横在眼前的绿色屏障化作零碎的星光,温顺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干净彻底得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真有一处跟刚才幻境里一模一样的山林,其中屹立在峭壁边缘的道馆里,有一位打坐的青年倏然睁开眼睛,黑沉的瞳孔深不见底。

  

  侧面看去这位青年身材薄而板直,斑驳光晕下的脸部线条坚硬深邃,皱起的眉峰更显得神色冷峻。只见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外套就赤足往外走去。

  

  

  离门只差一步的时候,先前与他面向而坐的老者仍保持双眼闭合,只是好意张嘴提醒:“小友,无论何时都切记勿急、勿躁。”

  

  青年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向老者行礼:“多谢道长。”然后才继续向外走去,这回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下山路上正好遇到染了头显眼的橘毛、边手捧大堆零食,边挖竹子喂给精神体的圆滚滚哨兵:“哟聪别,今天这么早。”

  

  

  

  “我找到盛宇了。”

  

  不是傻别,不是滴晒,而是僵硬的本名。青年的表情在树荫遮盖下显得有些阴沉,他皱着眉头,声音同样干涩而僵硬:“有人进入了他的精神图景。”

  

  小胖呆愣在原地,满手的小番茄漏出来滚落在肚子上:“怎么可能!你那么费心费力搞的屏障,这都能被打破?”

  

  

  “没有。”刘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他主动让人进去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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